他的身量與筋肉都發(fā)展到年歲前邊去了。二十來歲,他已經(jīng)很大很高,雖然肢體還沒被年月鑄成一定的格局,可是已經(jīng)像個成人了——一個臉上身上都帶出天真淘氣的樣子的大人?粗歉叩鹊能嚪,他計劃著怎樣殺進他的腰去,好更顯出他的鐵扇面似的胸與直硬的背。扭頭看看自己的肩,多么寬,多么威嚴!殺好了腰,再穿上肥腿的白褲,褲腳用雞腸子帶兒系住,露出那對“出號”的大腳!是的,他無疑可以成為最出色的車夫,傻子似的他自己笑了。

他沒有什么模樣,使他可愛的是臉上的精神。頭不很大,圓眼,肉鼻子,兩條眉很短很粗,頭上永遠剃得發(fā)亮;腮上沒有多余的肉,脖子可是幾乎與頭一邊兒粗;臉上永遠紅撲撲的,特別亮的是顴骨與右耳之間一塊不小的疤——小時候在樹下睡覺,被驢啃了一口。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樣,他愛自己的臉正如同他愛自己的身體,都那么結(jié)實硬棒,他把臉仿佛算在四肢之內(nèi),只要硬棒就好。是的,到城里以后,他還能頭朝下,倒著立半天。這樣立著,他覺得,他就很像一棵樹,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挺脫的。